2016年爱读书奖征文 ——唐诗二男子——吴新梅

日期:2016-08-01 来源: 浏览:1221

唐诗二男子

说起唐诗,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。是的,我们今天就来说说这唐诗二男子。

小时候,唐诗在我心中是无处不在的。它存在于羌笛孤城里、存在于黄河白云间、存在于空山新雨后、存在于浔阳秋瑟中。它的意境似无处不在。只要略懂文字的普通人,只要一见到相关环境,也会立即释放潜在的心中意象,把眼前的一切卷入诗境。

首先来说李白,我们通过他的诗就能大概了解他的人。我们在他的诗里能领略到江河山川的千古蜀道、九曲黄河、瀑布飞流。还有他心境的几分惶恐、几分惊叹、几分不解。我发现,我们对李白的惊讶,恰恰来源于他的惊讶。他像一个孩子,也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。一生都在惊讶山水、惊讶人生、惊讶自己。他这种独到的惊讶和别样的天真,把大家深深的感染了。

小时候读到“举头望明月、低头思故乡”时,总是为诗人深深的思乡之情所感染。但后来仔细想想,他既然如此思乡,为什么不回去呢?因为他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有足够的自由去回乡啊。这位写下中国第一思乡诗的李白,他却执意要把自己放逐在异乡,甚至不愿意把任何一个异乡真正地亲切起来,稍有亲密就拔脚远行。原来,他就是这样一个人,他需要不断的远行,也需要不断的异乡。

为此,他如不系之舟,天天在不断远行,并在远行中保持他的惊讶。但是,诗人毕竟与地理考察者不同,他要把陌生潜入身心,把他乡拥入怀抱。很难说清楚帮助他完成这一精神转化的重要因素是“诗”还是“酒”。他的将进酒,他的“人分千里外,兴在一杯中”,他的“但使主人能醉客,不知何处是他乡”,等等,都是诗与酒的交融,达到了诗中有酒、酒中有诗的境界。

李白与杜甫相遇,是在公元744年。那一年,李白四十三岁,杜甫三十二岁,相差十一岁。

我曾经对这个年龄感深深地产生过疑惑。因为从小读唐诗,一直觉得杜甫比李白年长。李白英姿勃发充满天真,而杜甫温良醇厚忧国忧民,怎么可能是颠倒的年龄呢?

事实上,李白不仅在年龄上比杜甫大十一岁,而且从诗坛辈分上算整整先于杜甫一个时代。那就是,他们分属安史之乱前后两个截然不同的唐朝。李白的佳作,大都在安史之乱之前已写出,而杜甫的作品,基本产于安史之乱之后。

这种隔着明显界碑不同的时间身份,使他们见面时有一种异样感。李白当时已名满天下,而杜甫才崭露头角。杜甫早就拜读过李白的很多名作,此时一见真人,崇拜之情溢于言表。李白见到杜甫也是眼前一亮。虽然他不太懂识人而经常上当受骗,但那只限于官场和市井。若是来识别一个诗人,即使完全不相识,只要吟诵几句,便能立即做出判断。虽然当时的杜甫让他惊叹,但当时他应该也不能预知,眼前的这个年轻人,在璀璨绚丽的唐诗王国里,竟能与他相提并论、不分上下。

在诗作上有着天才之风的杜甫,他的一生,却几乎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。安史之乱之后的中国,几乎都被他看个遍。他和李白的意气风发四处游历不同,他只能为了妻小温饱屈辱奔波。有时候甚至像难民一样不知今夜将宿归何处。但是,就在这样的情况下,他创造了一种稀世的伟大。

他为苍生大地投注了极大的关爱和同情。再小的村落,再穷的家庭,再苦的场面,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他静静观看,细细倾听,长长叹息,默默流泪。他无钱无力,自身难保,很难给予具体帮助,能给的,也就是这些眼泪和随之而来的笔墨。从来没有一个文人,像杜甫用那么多诗句告诉全社会,困难存在的方式和形态,苦难承受者的无辜和无奈。因此,杜甫成了中国文化史上最完整的“同情语法”的创建者。后来中国文人在面对民间疾苦时所产生的心理程序,可能多少都受到他的影响。

但是,诉说苦难绝不是杜甫诗作的全部。他的世界,什么都可进入,哪儿都可抵达。“无边落木潇潇下,不尽长江滚滚来”、“白帝城门水云外,低身直下八千尺”是他的万千豪情气魄。“舍南舍北皆春水,但见群殴日日来”、“窗含西岭千秋雪,门泊东吴万里船”是他的无限田园空间。正因为这样,他的诗情包罗世间万象,应有尽有。不仅在内容上,而且在形式、技法、风格上,都是唐诗的集大成者。

人世对他,那么冷酷,那么吝啬,那么荒凉。而他对世人却完全相反,竟是如此丰美,如此慷慨,充满同情,这就是杜甫。

这就是唐诗二男子。李白潇洒,杜甫务实;李白纵览天下山水,杜甫饱尝人间百态。虽然性情迥异,诗作风格不同,但二者作为执掌华夏文明诗歌王国数千年的最高君主,无人能够觊觎。